卷四 四之三
《毛诗正义》
卷四 四之三
《羔裘》,刺朝也。言古之君子,以风其朝焉。言,犹道也。郑自庄公,而贤者陵迟,朝无忠正之臣,故刺之。○“裘”,字或作“求”。朝,直遥反,下及注同。风,福凤反。
[疏]“《羔裘》三章,章四句”至“朝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羔裘》诗者,刺朝也。以庄公之朝无正直之臣,故作此诗,道古之在朝君子,有德有力,故以风刺其今朝廷之人焉。经之所陈,皆古之君子之事也。此主刺朝廷之臣。朝无贤臣,是君之不明,亦所以刺君也。○笺“言犹”至“刺之”。○正义曰:言,谓口道说。诸序之言字,义多为道,就此一释,馀皆从之。下篇之序犹言庄公,则此庄公诗也,故言庄公以明之。以桓、武之世,朝多贤者,陵迟自庄公为始,故言自也。
羔裘如濡,洵直且侯。如濡,润泽也。洵,均。侯,君也。笺云:缁衣、羔裘,诸侯之朝服也。言古朝廷之臣,皆忠直且君也。君者,言正其衣冠,尊其瞻视,俨然人望而畏之。○濡音儒。洵,徐音荀,又音旬。侯,《韩诗》云:“侯,美也。”彼其之子,舍命不渝。渝,变也。笺云:舍,犹处也。之子,是子也。是子处命不变,谓守死善道,见危授命之等。○舍音赦,王云:“受也。”沈书者反。渝,以朱反。
[疏]“羔裘”至“不渝”。○正义曰:言古之君子,在朝廷之上服羔皮为裘,其色润泽,如濡湿之。然身服此服,德能称之,其性行均直,且有人君之度也。彼服羔裘之是子,其自处性命,躬行善道,至死不变。刺今朝廷无此人。○传“如濡”至“侯君”。○正义曰:如似濡湿,故言润泽,谓皮毛光色润泽也。“洵,均”,《释言》文。“侯,君”,《释诂》文。定本“濡,润泽也”,无“如”字。○笺“缁衣”至“畏之”。○正义曰:经云羔裘,知缁衣者,《玉藻》云“羔裘缁衣以犭军之”,《论语》云“缁衣羔裘”,是羔裘必缁衣也。《士冠礼》云:“主人玄冠朝服,缁带素韠。”注云:“衣不言色者,衣与冠同也。”是缁衣为朝服也。《玉藻》云“诸侯朝服,以日视朝”,故知缁衣羔裘是诸侯之朝服也。以臣在朝廷服此羔裘,故举以言,是皆均直且君,言其有人君之度。孔子称“雍也,可使南面”,亦美其堪为人君,与此同也。“正其衣冠”以下,《论语》文。○传“渝,变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文。○笺“舍犹”至“之等”。○正义曰:舍息,是安处之义,故知舍犹处也。“之子,是子也”,《释训》文。
羔裘豹饰,孔武有力。豹饰,缘以豹皮也。孔,甚也。○缘,悦绢反。彼其之子,邦之司直。司,主也。
[疏]“羔裘”至“司直”。○正义曰:言古之君子服羔皮为裘,以豹皮为袖饰者,其人甚武勇且有力,可御乱也。彼服羔裘之是子,一邦之人主,以为直刺今无此人。○传“豹饰”至“孔甚”。○正义曰:《唐风》云“羔裘豹袪”,“羔裘豹袖”,然则缘以豹皮,谓之为袪、袖也。礼,君用纯物,臣下之,故袖饰异皮。“孔,甚”,《释言》文。
羔裘晏兮,三英粲兮。晏,鲜盛貌。三英,三德也。笺云:三德,刚克,柔克,正直也。粲,众意。○晏,於谏反。粲,采谏反。彼其之子,邦之彦兮。彦,士之美称。○称,尺证反。
[疏]“羔裘”至“彦兮”。○正义曰:言古之君子,服羔皮为裘,其色晏然而鲜盛兮,其人有三种英俊之德,粲然而众多兮。彼服羔裘之是子,一邦之人以为彦士兮。刺今无此人。○笺“三德”至“众意”。○正义曰:英,俊秀之名。言有三种之英,故传以为三德。《洪范》云:“三德,一曰正直,二曰刚克,三曰柔克。”注云:“正直,中平之人。克,能也。”刚能、柔能,谓宽猛相济,以成治立功。刚则强,柔则弱。此陷於灭亡之道,非能也。然则正直者,谓不刚不柔,每事得中也。刚克者,虽刚而能以柔济之。柔克者,虽柔而能以刚济之。故三者各为一德。《洪范》先言正直,此引之而与彼倒者,以经有正直,无刚柔,故先言刚柔,意明刚能、柔能亦为德故也。《洪范》之言,谓人性不同,各有一德。此言“三英粲兮”,亦谓朝夕贤臣,具此三德,非一人而备有三德也。《地官·师氏》以三德教国子:至德,敏德,孝德。彼乃德之大者,教国子使知之耳,非朝廷之人所能有,故知此三德是《洪范》之三德。《周语》称“三女为粲”,是粲为众意。○传“彦,士之美称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训》云:“美士为彦。”舍人曰:“国有美士,为人所言道。”
《羔裘》三章,章四句。
《遵大路》,思君子也。庄公失道,君子去之,国人思望焉。
遵大路兮,掺执子之袪兮!遵,循。路,道。掺,揽。袪,袂也。笺云:思望君子,於道中见之,则欲揽持其袂而留之。○掺,所览反;徐所斩反。袪,起居反,又起据反,袂也。揽音览。袂,面世反。无我恶兮,不寁故也。寁,速也。笺云:子无恶我揽持子之袂,我乃以庄公不速於先君之道使我然。○恶,乌路反,注同。寁,市坎反。“故也”,一本作“故兮”。后“好也”亦尔。
[疏]“遵大”至“故也”。○正义曰:国人思望君子,假说得见之状,言己循彼大路之上兮,若见此君子之人,我则揽执君子之衣袪兮。君子若忿我留之,我则谓之云:无得於我之处怨恶我留兮,我乃以庄公不速於先君之道故也。言庄公之意,不速於先君之道,不爱君子,令子去之,我以此固留子。○传“遵循”至“袪袂”。○正义曰:“遵,循”,《释诂》文。《地官·遂人》云:“氵会上有道,川上有路。”对文则有广狭之异,散则道路通也。以掺字从手,又与执共文,故为揽也。《说文》掺字,参山音反声,训为敛也。操字,喿此遥反声,训为奉也。二者义皆小异。《丧服》云:“袂属幅。袪尺二寸。”则袂是袪之本,袪为袂之末。《唐·羔裘》传云:“袪,袂末。”则袂、袪不同。此云“袪,袂”者,以袪、袂俱是衣袖,本末别耳,故举类以晓人。《唐风》取本末为义,故言“袂末”。○传“寁,速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舍人曰:“寁,意之速。”
遵大路兮,掺执子手兮!笺云:言执手者,思望之甚。无我魗兮,不寁好也!魗,弃也。笺云:魗亦恶也。好犹善也。子无恶我,我乃以庄公不速於善道使我然。○魗,本亦作“<寿欠>”,又作“<寿殳>”,市由反。或云郑音为丑。好如字,郑云:“善也。”或呼报反。
[疏]传“魗弃”。○正义曰:魗与丑古今字。丑恶,可弃之物,故传以为弃。言子无得弃遗我。笺准上章,故云“魗亦恶”,意小异耳。
《遵大路》二章,章四句。
《女曰鸡鸣》,刺不说德也。陈古义以刺今,不说德而好色也。德,谓士大夫宾客有德者。○说音悦,下同。好,呼报反。
[疏]“《女曰鸡鸣》三章,章六句”至“好色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女曰鸡鸣》诗者,刺不说德也。以庄公之时,朝廷之士不悦有德之君子,故作此诗。陈古之贤士好德不好色之义,以刺今之朝廷之人,有不悦宾客有德,而爱好美色者也。经之所陈,皆是古士之义,好德不好色之事。以时人好色不好德,故首章先言古人不好美色,下章乃言爱好有德,但主为不悦有德而作,故序指言“刺不悦德也”。定本云“古义”,无“士”字,理亦通。○笺“德,谓至德也”。○正义曰:经陈爱好宾客,思赠问之,故知德谓士大夫宾客有德者。士大夫,君子之总辞,未必爵为大夫士也。下笺云“士大夫以君命出使”者,义亦然。《月出》指刺好色,经无好德之事,此则经陈好德,文异於彼,故於此笺辨其德之所在也。
女曰鸡鸣。士曰昧旦。笺云:此夫妇相警觉以夙兴,言不留色也。○昧音妹。警音景。子兴视夜,明星有烂。言小星巳不见也。笺云:明星尚烂烂然,早於别色时。○烂,力旦反。见,贤遍反,又如字。蚤音早,本亦作“早”。别色,彼列反。将翱将翔,弋凫与雁。閒於政事,则翱翔习射。笺云:弋,缴射也。言无事则往弋射凫雁,以待宾客为燕具。○弋,羊职反。凫音符。间音闲。{敫系}音灼,本亦作“缴”。
[疏]“女曰”至“与雁”。○正义曰:言古之贤士不留於色,夫妻同寝,相戒夙兴。其女曰鸡鸣矣,而妻起;士曰巳昧旦矣,而夫起。夫起即子兴也。此子於是同兴,而视夜之早晚,明星尚有烂然,早於别色之时;早朝於君,君事又早,终閒暇无事,将翱翔以学习射事。弋射凫之与雁,以待宾客为饮酒之羞。古士好德不好色如此。而今人不好有德,唯悦美色,故刺之。○笺“此夫”至“留色”。○正义曰:士女相对与语,故以夫妻释之。士者,男子之大号,下传言“閒於政事”,“习射”,“待宾客”,则所陈古士,是谓古朝廷大夫士也。鸡鸣,女起之常节;昧旦,士自起之常节,皆是自言起节,非相告语。而云相警觉者,见贤思齐,君子恒性。彼既以时而起,此亦不敢淹留,即是相警之义也。各以时起,是不为色而留也。○笺“明星”至“色时”。○正义曰:《玉藻》说朝之礼云:“群臣别色始入。”以别色之时当入公门,故起又早於别色时。○笺“弋缴”至“燕具”。○正义曰:《夏官·司弓矢》:“矰矢茀矢,用诸弋射。”注云:“结缴於矢谓之矰。矰,高也。茀矢象焉,茀之言刜也。二者皆可以弋飞鸟,刜罗之也。”然则缴射谓以绳系矢而射也。《说文》云:“缴,谓生丝为绳也。”下云“宜言饮酒”,故知以待宾客为燕饮之具。
“弋言加之,与子宜之。宜,肴也。笺云:言,我也。子,谓宾客也。所弋之凫雁,我以为加豆之实,与君子共肴也。○殽音爻,本亦作“肴”。宜言饮酒,与子偕老。笺云:宜乎我燕乐宾客而饮酒,与之俱至老。亲爱之言也。○偕音皆。乐音洛,下同。琴瑟在御,莫不静好。”君子无故不彻琴瑟。宾主和乐,无不安好。
[疏]“弋言”至“静好”。○正义曰:此又申上弋射之事。弋取凫雁,我欲为加豆之实,而用之与子宾客作肴羞之馔,共食之。宜乎我以燕乐宾客而饮酒,与子宾客俱至於老。言相亲之极,没身不衰也。於饮酒之时,琴瑟之乐在於侍卿。有肴有酒,又以琴瑟乐之,则宾主和乐,又莫不安好者。古之贤士亲爱有德之宾客如是,刺今不然。○传“宜,肴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文。李巡曰:“宜,饮酒之肴。”○笺“言我”至“共肴也”。○正义曰:“言,我”,《释诂》文。与之饮酒相亲,故知子谓宾客,故以所射之凫雁,为加豆之实,与君子共肴之。若然,《曲礼》云:“凡进食之礼,左肴右胾。食居人之左,羹居人之右,脍炙处外,醯酱处内,葱渫处末,酒浆处右。”注云:此大夫士与宾客燕食之礼。其礼食则宜仿《公食大夫礼》云。又案《公食大夫礼》皆无用凫雁之文,此得用凫雁者,公食大夫自是食礼,此则饮酒。彼以正礼而食,此以相好私燕,其馔不得同也。《曲礼》所陈燕食之馔,与礼食已自不同,明知燕饮之肴,又当异於食法,故用雁为加豆也。牲牢之外,别有此肴,故谓之加也。笺“宜乎”者,谓间暇无事,宜与宾客燕,与上“宜,肴”别也。○传“君子”至“安好”。○正义曰:解其在御之意,由无故不彻,故饮则有之。《曲礼》云:“大夫无故不彻悬,士无故不彻琴瑟。”注云:“故,谓灾患丧病。”传意出於彼文。此古士兼有大夫,当云不彻悬,而唯言琴瑟者,证经之琴瑟有乐悬者,亦有琴瑟故也。
“知子之来之,杂佩以赠之!杂佩者,珩、璜、琚、瑀、冲牙之类。笺云:赠,送也。我若知子之必来,我则豫储杂佩,去则以送子也。与异国宾客燕时,虽无此物,犹言之,以致其厚意。其若有之,固将行之。士大夫以君命出使,主国之臣必以燕礼乐之,助君之欢。○珩音衡,佩上玉也。璜音黄,半璧曰璜。琚音居,佩玉名。瑀音禹,石次玉也。冲,昌容反,状如牙。储,直居反。使,所吏反。知子之顺之,杂佩以问之!问,遗也。笺云:顺,谓与已和顺。○遗,尹季反。知子之好之,杂佩以报之!笺云:好,谓与己同好。○好,呼报反,注同。
[疏]“知子”至“报之”。○正义曰:古者之贤士与异国宾客燕饮相亲,设辞以愧谢之。我若知子之今日必来之,我当豫储杂佩,去则以赠送之。若知子之与我和顺之,当豫储杂佩,去则以问遗之。若知子之与我和好之,当豫储杂佩,去则以报答之。正为不知子之来,愧无此物。亲爱有德之甚。言此以致厚意,刺今不然。○传“杂佩”至“之类”。○正义曰:《说文》云:“珩,佩上玉也。璜,圭璧也。琚,佩玉名也。瑀、玖,石次玉也。”《玉藻》云:“佩玉有冲牙。”注云:“居中央,以前后触也。”则冲牙亦玉为之,其状如牙,以冲突前后也。《玉藻》说“佩有黝珩”,《列女传》称“阿谷之女佩璜而浣”,下云“佩玉琼琚”,《丘中有麻》云“贻我佩玖”,则琚、玖与瑀皆是石次玉。玖是佩,则瑀亦佩也,故云“杂佩,珩、璜、琚、瑀、冲牙之类。”《玉藻》又云:“天子佩白玉,公侯佩山玄玉,大夫佩水苍玉,世子佩瑜玉,士佩瓀玟玉。”则佩玉之名未尽於此,故言“之类”以包之。《天官·玉府》云:“共王之服玉、佩玉、珠玉。”注引《诗》传曰:“佩玉上有葱珩,下有双璜,冲牙蠙珠以纳其间。”下传亦云“佩有琚玖,所以纳间”,谓纳众玉与珩上下之间。○笺“赠送”至“之欢”。○正义曰:上章与宾客饮酒,笺不言异国。於此言异国者,上章燕即是此客,俱辞不言来,客非异国。至此章言来,送之与别,故以异国称之。燕礼者,诸侯燕聘问之宾与己之群臣,其礼同此。朝廷之士与宾客燕乐,同国异国,其义亦同。此篇所陈,非古士独说外来宾客,但上章不言外来宾客,有国内宾客,此章自是异国耳。又称臣无境外之交,所以得与异国宾客燕者,士大夫以君命出使他国,主国之臣必以燕礼乐之,助主君之欢心,故得与之燕也。《聘礼》云:“公於宾一食再飨,大夫於宾一飨一食。”不言燕者,以燕非大礼,故不言之。飨、食犹尚有之,明当燕乐之矣。○传“问,遗”。○正义曰:《曲礼》云“凡以苞苴箪笥问人者”,哀二十六年《左传》云“卫侯使以弓问子贡”,皆遗人物谓之问,故云“问,遗也”。问之者,即出已之意,施遗前人。报之者,彼能好我,报其恩惠。赠之者,以物与之。送之与别,其实一也,所从言之异耳。
《女曰鸡鸣》三章,章六句。
《有女同车》,刺忽也。郑人刺忽之不昏于齐。太子忽尝有功于齐,齐侯请妻之。齐女贤而不取,卒以无大国之助,至於见逐,故国人刺之。忽,郑庄公世子,祭仲逐之而立突。○太子音泰。妻,七计反。以女適人曰妻。取如字,又促句反,下注同。
[疏]“《有女同车》二章,章六句”至“刺之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有女同车》诗者,刺忽也。郑人刺忽之不婚於齐,对齐为文,故言郑人。既总叙经意,又申说之。此太子忽尝有功於齐,齐侯喜得其功,请以女妻之。此齐女贤,而忽不娶。由其不与齐为婚,卒以无大国之助,至於见逐,弃国出奔,故国人刺之。忽宜娶齐女,与之同车,而忽不娶,故经二章皆假言郑忽实娶齐女,与之同车之事,以刺之。桓六年《传》曰:“北戎侵齐,齐侯使乞师於郑。郑太子忽帅师救齐。六月,大败戎师,获其二帅大良、少良,甲首三百,以献於齐。”是太子忽尝有功於齐也。《传》又云:“公之未婚於齐也,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太子忽。太子忽辞。人问其故。太子曰:‘人各有耦,齐大,非吾耦也。《诗》云:“自求多福。”在我而已,大国何为?’君子曰:‘善自为谋。’及其败戎师也,齐侯又请妻之。固辞。人问其故。太子曰:‘无事於齐,吾犹不敢。今以君命奔齐之急,而受室以归,是以师婚也。人其谓我何?’遂辞诸郑伯。”如《左传》文,齐侯前欲以文姜妻忽,后复欲以他女妻忽,再请之。此言齐女贤而忽不娶,不娶谓复请妻者,非文姜也。《郑志》张逸问曰:“此序云‘齐女贤’,经云‘德音不忘’,文姜内淫,適人杀夫,几亡鲁国,故齐有雄狐之刺,鲁有敝笱之赋,何德音之有乎?”答曰:“当时佳耳,后乃有过。或者早嫁,不至於此。作者据时而言,故序达经意。”如郑此答,则以为此诗刺忽不娶文姜。案此序言“忽有功於齐,齐侯请妻之”,则请妻在有功之后,齐女贤而忽不娶,其文又在其下,明是在后妻者也,安得以为文姜乎?又桓十一年《左传》曰:“郑昭公之败北戎也,齐人将妻之。昭公辞。祭仲曰:‘必娶之。君多内宠,子无大援,将不立。’弗从。夏,郑庄公卒。秋,昭公出奔卫。”《传》亦以出奔之年,追说不婚於齐,与诗刺其意同也。张逸以文姜为问,郑随时答之。此笺不言文姜,《郑志》未为定解也。若然,前欲以文姜妻之,后欲以他女妻之,他女必幼於文姜。而经谓之“孟姜”者,诗人以忽不娶,言其身有贤行,大国长女,刺忽应娶不娶,何必实贤实长也?《桑中》“刺奔”,“相窃妻妾”,言孟姜、孟庸、孟弋,责其大国长女为此奸淫,其行可耻恶耳,何必三姓之女皆处长也?此忽实不同车,假言同车以刺之,足明齐女未必实贤实长。假言其贤长以美之,不可执文以害意也。此陈同车之礼,欲忽娶为正妻也。案隐八年《左传》云:“郑公子忽如陈逆妇妫。”则是已娶正妻矣。齐侯所以得请妻之者,春秋之世,不必如礼。或者陈妫已死,忽将改娶。二者无文以明之。此请妻之时,在庄公之世,不为庄公诗者,不娶齐女,出自忽意,及其在位无援,国人乃追刺之。序言“尝有功於齐”,明是忽为君后,追刺前事,非庄公之时,故不为庄公诗也。传称忽不娶文姜,君子谓之“善自为谋”,则是善忽矣。此诗刺之者,传言“善自为谋”,言其谋不及国,故再发传以言忽之无援,非善之也。○笺“忽郑”至“立突”。○正义曰:经书“郑世子忽”,是为庄公子也。桓十一年《左传》曰:“祭仲有宠於庄公,为公娶邓曼,生昭公。故祭仲立之。宋雍氏女於郑庄公,曰雍始,生厉公。雍氏宗,有宠於宋庄公,故诱祭仲而执之,曰:‘不立突,将死。’亦执厉公而求赂焉。祭仲与宋人盟,以厉公归而立之。九月,丁亥,昭公奔卫。己亥,厉公立。”是祭仲逐之而立突也。
有女同车,颜如舜华。亲迎同车也。舜,木槿也。笺云:郑人刺忽不取齐女,亲迎与之同车,故称同车之礼,齐女之美。○同车,读与《何彼襛矣》诗同。舜,尸顺反。华,读亦与《召南》同,下篇放此。迎,鱼敬反,下同。槿音谨。将翱将翔,佩玉琼琚。佩有琚玖,所以纳閒。彼美孟姜,洵美且都!孟姜,齐之长女。都,闲也。笺云:洵,信也。言孟姜信美好,且闲习妇礼。○洵,恤旬反。
[疏]“有女”至“且都”。○正义曰:郑人刺忽不娶齐女,假言忽实娶之,与之同车。言有女与郑忽同车,此女之美,其颜色如舜木之华,然其将翱将翔之时,所佩之玉是琼琚之玉,言其玉声和谐,行步中节也。又叹美之,言彼美好之孟姜,信美好而又且闲习於妇礼。如此之美,而忽不娶,使无大国之助,故刺之。○传“亲迎”至“木槿”。○正义曰:《士昏礼》云:婿揖,妇出门,乃云“婿御妇车,授绥”,是亲迎之礼,与妇同车也。《释草》云:“椴,木槿。榇,木槿。”樊光曰:“别二名也。其树如李,其华朝生暮落,与草同气,故在草中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舜,一名木槿,一名榇,一名曰椴。齐、鲁之间谓之王蒸。今朝生暮落者是也。五月始华,故《月令》‘仲夏,木槿荣’。”○传“都,闲”。○正义曰:都者,美好闲习之言,故为闲也。司马相如《上林赋》云“妖冶闲都”,亦以都为闲也。
有女同行,颜如舜英。行,行道也。英犹华也。笺云:女始乘车,婿御轮三周,御者代婿。○婿音细,《字书》作“<土咠>”。将翱将翔,佩玉将将。将将鸣玉而后行。○将将,七羊反,玉佩声。彼美孟姜,德音不忘!笺云:不忘者,后世传其道德也。○传,直专反。
[疏]笺“女始”至“代婿”。○正义曰:《昏义》文也。“御者代婿”,即先道而行,故引之以证同道之义。○传“将将鸣玉而后行”。○正义曰:此解锵锵之意。将动而玉已鸣,故於“将翱将翔”之时,已言佩玉锵锵也。上章言玉名,此章言玉声,互相足。
《有女同车》二章,章六句。
《山有扶苏》,刺忽也。所美非美然。言忽所美之人,实非美人。○苏如字,徐又音疏。
[疏]“《山有扶苏》二章,章四句”至“美然”。○正义曰:毛以二章皆言用臣不得其宜。郑以上章言用之失所,下章言养之失所。笺、传意虽小异,皆是所美非美人之事。定本云“所美非美然”,与俗本不同。
山有扶苏,隰有荷华。兴也。扶苏、扶胥,小木也。荷华,扶渠也,其华菡萏。言高下大小各得其宜也。笺云:兴者,扶胥之木生于山,喻忽置不正之人于上位也。荷华生于隰,喻忽置有美德者于下位。此言其用臣颠倒,失其所也。○胥音疏,又相如反。菡,本作“<函欠>”,又作“<艹含>”,户感反。萏,本又作“欿”,又作“萏”,度感反。菡萏,荷华也,未开曰菡萏,已发曰芙蕖。傎,本亦作“颠”,都田反。倒,都老反。不见子都,乃见狂且。子都,世之美好者也。狂,狂人也。且,辞也。笺云:人之好美色,不往睹子都,乃反往睹狂丑之人,以兴忽好善不任用贤者,反任用小人,其意同。○狂,求匡反。且,子馀反,注同。好美色,呼报反,下同。睹,都杜反,本亦作“覩”。
[疏]“山有”至“狂且”。○毛以为,山上有扶苏之木,隰中有荷华之草,木生於山,草生於隰,高下各得其宜,以喻君子在上,小人在下,亦是其宜。今忽置小人於上位,置君子於下位,是山隰之不如也。忽之所爱,皆是小人,我適忽之朝上,观其君臣,不见有美好之子闲习礼法者,乃唯见狂丑之昭公耳。言臣无贤者,君又狂丑,故以刺之。郑以高山喻上位,下隰喻下位,言山上有扶苏之小木,隰中有荷华之茂草,小木之处高山,茂草之生下隰,喻忽置不正之人於上位,置美德之人於下位。言忽用臣颠倒,失其所也。忽之所以然者,由不识善恶之故。有人自言爱好美色,不往见子都之美好闲习者,乃往见狂丑之人,喻忽之好善,不任用贤者,反任用小人。所美非美,故刺之。○传“扶苏”至“其宜”。○正义曰:毛以下章“山有乔松”是木,则扶苏是木可知,而《释木》无文。传言“扶胥,小木”者,毛当有以知之,未详其所出也。“荷,扶蕖,其华菡萏”,《释草》文。又云:“其实莲,其根藕,其中的,的中薏。”李巡曰:“皆分别莲华实茎叶之名。的,莲实薏中心苦者也。”扶胥,山木,宜生於高山;荷华,水草,宜生於下隰,言高下大小各得其宜。反以喻不宜。言忽使小人在上,君子在下,亦为不宜也。○笺“兴者”至“其所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扶苏是木之小者,荷华是草之茂者。今举山有小木,隰有茂草为喻,则以山喻上位,隰喻下位,小木喻小人,茂草喻美德,故易传喻忽置不正之人於上位,置美德於下位。○传“子都”至“且辞”。○正义曰:都谓美好而闲习於礼法,故云“子都,世之美好者也”。狂者,狂愚之人。下传以狡童为昭公,则此亦谓昭公也。狡童皆以为义,嫌且亦为义,故云“且,辞”。○笺“人之”至“意同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子都谓美丽闲习者也,都是美好,则狂是丑恶,举其见好丑为言,则是假外事为喻,非朝廷之上有好丑也,故知此以人之好美色,不往睹美,乃往睹恶,兴忽之好善,不任贤者,反用小人,其意与好色者同。
山有乔松,隰有游龙。松,木也。龙,红草也。笺云:游龙,犹放纵也。乔松在山上,喻忽无恩泽於大臣也。红草放纵枝叶於隰中,喻忽听恣小臣。此又言养臣,颠倒失其所也。○桥,本亦作“乔”;毛作“桥”,其骄反;王云“高也”;郑作“槁”,若老反,枯槁也。不见子充,乃见狡童。子充,良人也。狡童,昭公也。笺云:人之好忠良之人,不往睹子充,乃反往睹狡童。狡童有貌而无实。○狡,古卯反。
[疏]“山有”至“狡童”。○毛以为,山上有乔高之松木,隰中有放纵之龙草,木生於山,草生於隰,高下得其宜,以喻君子在上,小人在下,亦是其宜。今忽置小人於上位,置君子於下位,是山隰之不如也。忽之所爱,皆是小人。我適忽之朝上,观其君臣,不见有美好之子充实忠良者,乃唯见此壮狡童昏之昭公。言臣无忠良,君又昏愚,故刺之。郑以为,山上有枯槁之松木,隰中有放纵之龙草,松木虽生高山而柯条枯槁,龙草虽生於下隰而枝叶放纵,喻忽之养臣,君子在於上位则不加恩泽,小人在於下位则禄赐丰厚。言忽养臣,颠倒失其所也。忽之所以然者,由不识善恶之故。有人自言爱好忠,良不往见子之充实之善人,乃往见狡好之童稚有貌无实者,以喻忽之好善,不任用贤者,反任用小人,故刺之。○传“松木”至“红草”。○正义曰:传以乔松共文,嫌为一木,故云“松,木”,以明乔非木也。《释草》云:“红,茏古,其大者蘬。”舍人曰:“红名茏古,其大者名蘬。”是龙、红一草而列名,故云“龙,红草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一名马蓼,叶大而赤白色,生水泽中,高丈馀。”据上章之传,正取高下得宜为喻,不取乔、游为义。○笺“游龙”至“其所”。○正义曰:此章直名龙耳,而言游龙,知谓枝叶放纵也。笺以作者若取山木隰草为喻,则当指言松、龙而已,不应言桥、游也。今松言槁,而龙云游,明取槁、游为义。山上之木言枯槁,隰中之草言放纵,明槁松喻无恩於大臣,游龙喻听恣於小臣,言养臣颠倒失其所也。孙毓难郑云:“笺言用臣颠倒,置不正於上位。上位,大臣也。置有美德於下位。下位,小臣也。则其养之又无恩於所宠,而听恣於所薄乎?”以笺为自相违戾。斯不然矣。忽之群臣,非二人而已。用臣则不正者在上,有美德者在下。养臣则薄於大臣,厚於小臣。此二者俱为不可,故二章各举以剌忽。○传“子充”至“昭公”。○正义曰:充者,实也。言其性行充塞良善之人,故为良人。下篇剌昭公,而言“彼狡童兮”,是斥昭公,故以狡童为昭公也。○笺“人之”至“无实”。○正义曰:充是诚实,故以忠良言之。充为性行诚实,则知狡童是有貌无实者也。狡童谓狡好之童,非有指斥定名也。下篇刺昭公之身,此篇刺昭公之所美非美,养臣失宜,不以狡童为昭公,故易传以为“人之好忠良,不睹子充,而睹狡童”,以喻昭公之好善,不爱贤人,而爱小人也。孙毓云:“此狡,狡好之狡,谓有貌无实者也。云剌昭公,而谓狡童为昭公,於义虽通,下篇言‘昭公有壮狡之志’,未可用也。笺义为长。”
《山有扶苏》二章,章四句。
《萚兮》,刺忽也。君弱臣强,不倡而和也。不倡而和,君臣各失其礼,不相倡和。○萚,他洛反。倡,昌亮反,本又作“唱”,注下同。和,胡卧反,注下同。
萚兮萚兮,风其吹女!兴也。萚,槁也。人臣待君倡而后和。笺云:槁,谓木叶也。木叶槁,待风乃落。兴者,风喻号令也,喻君有政教,臣乃行之。言此者,刺今不然。○槁,苦老反。叔兮伯兮,倡予和女!叔、伯言群臣长幼也。君倡臣和也。笺云:叔伯,群臣相谓也。群臣无其君而行,自以强弱相服。女倡矣,我则将和之。言此者,刺其自专也。叔伯,兄弟之称。○长,张丈反。称,尺证反。
[疏]“萚兮”至“和女”。○毛以为,落叶谓之萚。诗人谓此萚兮萚兮,汝虽将坠於地,必待风其吹女,然后乃落,以兴谓此臣兮臣兮,汝虽职当行政,必待君言倡发,然后乃和。汝郑之诸臣,何故不待君倡而后和?又以君意责群臣,汝等叔兮伯兮,群臣长幼之等,倡者当是我君,和者当是汝臣,汝何不待我君倡而和乎?○郑下二句与毛异,具在笺。○传“萚槁”至“后和”。○正义曰:《七月》云:“十月陨萚。”传云:“萚,落也。”然则落叶谓之萚。此云“萚,槁”者,谓枯槁乃落,故笺云“槁,谓木叶”,是也。木叶虽槁,待风吹而后落,故以喻人臣待君倡而后和也。○传“叔伯”至“臣和”。○正义曰:《士冠礼》为冠者作字云“伯某甫仲叔季,唯其所当”,则叔伯是长幼之异字,故云“叔伯,言群臣长幼也”。谓总呼群臣为叔伯也。言君倡臣和,解经“倡予和汝”,言倡者当是我君,和者当是汝臣。○笺“叔伯”至“之称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叔伯长幼之称,予汝相对之语,故以为“叔伯,群臣相谓也”。桓二年《左传》称“宋督有无君之心”,言有君不以为君,虽有若无。忽之诸臣亦然,故云“无其君而行,自以强弱相服”,故弱者谓强者,汝倡矣,我则和之,刺其专恣而不和君也。笺又自明己意,以叔伯,兄弟相谓之称,则知此经为群臣相谓之辞,故易传也。
萚兮萚兮,风其漂女!漂,犹吹也。○漂,匹遥反,本亦作“飘”。叔兮伯兮,倡予要女!要,成也。○要,於遥反。注同。
《萚兮》二章,章四句。
《狡童》,刺忽也。不能与贤人图事,权臣擅命也。权臣擅命,祭仲专也。○擅,善战反。
[疏]“《狡童》二章,章四句”。○笺“权臣”至“仲专”。○正义曰:权者,称也,所以铨量轻重。大臣专国之政,轻重由之,是之谓权臣也。擅命,谓专擅国之教命,有所号令,自以己意行之,不复谘白於君。郑忽之臣有如此者,唯祭仲耳。桓十一年《左传》称“祭仲为公娶邓曼,生昭公。故祭仲立之”。是忽之前立,祭仲专政也。其年,宋人诱祭仲而执之,使立突。祭仲逐忽立突,又专突之政,故十五年传称“祭仲专,郑伯患之,使其婿雍纠杀之。祭仲杀雍纠,厉公奔蔡”。祭仲又迎昭公而复立。是忽之复立,祭仲又专。此当是忽复立时事也。
彼狡童兮,不与我言兮。昭公有壮狡之志。笺云:不与我言者,贤者欲与忽图国之政事,而忽不能受之,故云然。维子之故,使我不能餐兮!忧惧不遑餐也。○餐,七丹反。遑音皇,暇也。
[疏]“彼狡”至“餐兮”。○正义曰:贤人欲与忽图事,而忽不能受。忽虽年长而有壮狡之志,童心未改,故谓之为狡童。言彼狡好之幼童兮,不与我贤人言说国事兮。维子昭公不与我言之,故至令权臣擅命,国将危亡,使我忧之,不能餐食兮。忧惧不暇餐,言己忧之甚也。○传“昭公”至“之志”。○正义曰:解呼昭公为狡童之意。以昭公虽则年长,而有幼壮狡好作童子之时之志,故谓之狡童。襄三十一年《左传》称“鲁昭公年十九矣,犹有童心”,亦此类也。
彼狡童兮,不与我食兮。不与贤人共食禄。维子之故,使我不能息兮!忧不能息也。
《狡童》二章,章四句。
《褰裳》,思见正也。狂童恣行,国人思大国之正己也。狂童恣行,谓突与忽争国,更出更入,而无大国正之。○褰,起连反,本或作“骞”,非。《说文》云:“褰,袴也。”恣,资利反。行,下孟反,注下同。更音庚。
[疏]“《褰裳》二章,章五句”至“正已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褰裳》诗者,言思见正也。所以思见正者,见者,自彼加已之辞。以国内有狂悖幼童之人,恣极恶行,身是庶子,而与正適争国,祸乱不已,无可奈何。是故郑国之人思得大国之正已,欲大国以兵征郑,正其争者之是非,欲令去突而定忽也。经二章皆上四句思大国正己,下句言狂童恣行。序以由狂童恣行,故思大国正己。经先述思大国之言,乃陈所思之意,故复言狂童之狂,所以经、序倒也。○笺“狂童”至“正之”。○正义曰:忽是庄公世子,於礼宜立,非诗人所当疾,故知狂童恣行谓突也。忽以桓十一年继世而立。其年九月,经书“突归於郑。郑忽出奔卫”。是突入而忽出也。桓十五年经书“郑伯突出奔蔡。郑世子忽复思於郑”。是忽入而突出也,故云“与忽更出更入”。於时诸侯信其争竞,而无大国之正者,故思之也。此笺言更出更入而无大国正之,则是忽复立之时,思大国也。忽之复立,突已出奔,仍思大国正己者,突以桓十五年奔蔡,其年九月,郑伯突入於栎。栎是郑之大都,突入据之,与忽争国。忽以微弱,不能诛逐去突,诸侯又无助忽者,故国人思大国之正已也。
子惠思我,褰裳涉溱。惠,爱也。溱,水名也。笺云:子者,斥大国之正卿,子若爱而思我,我国有突篡国之事,而可征而正之,我则揭衣渡溱水往告难也。○溱,侧巾反。篡,初患反。揭,欺例反,又起列反。难,乃旦反。子不我思,岂无他人?笺云:言他人者,先乡齐、晋、宋、卫,后之荆楚。○乡,香亮反,本亦作“向”。狂童之狂也且!狂行童昏所化也。笺云:狂童之人,日为狂行,故使我言此也。○且,子馀反,下同。
[疏]“子惠”至“也且”。○正义曰:郑人以突篡国,无若之何,思得大国正之,乃设言以语大国正卿曰:子大国之卿,若爱而思我,知我国有突篡国之事,有心欲征而正之,我则褰衣裳涉溱水往告难於子矣。若子大国之卿,不於我郑国有所思念,我岂无他国疏远之人可告之乎?又言所以告急之意。我国有狂悖幼童之人,日日益为此狂行也。是为狂不止,故所思大国正之。○传“惠爱”至“水名”。○正义曰:“惠,爱”,《释诂》文。溱、洧,郑国之水,自郑而適他国,当涉之也。○笺“子者”至“告难”。○正义曰:序言思大国之正己,则意欲告者,将告大国之正卿,谓卿之长者,执一国之政,出师征伐,事必由之,故知“子者,斥大国之正卿”也。《宛丘》云“子之汤兮”,《山有枢》云“子有衣裳”,子皆斥君,何知此子不斥大国之君者?邻国之君,爵位尊重,郑人所告,不宜径告於君。国之政教,正卿所主,且云“子惠思我”,平等相告之辞,故知子者必是大国正卿。又下云“子不我思,岂无他人”,则他人与此子者,正可有亲疏之异,而尊卑同也。谓他国者,为人为士,非斥国君,则知“子者”亦非国君矣。他人他士,是他国之卿,明知子者,亦大国之卿也。若然,《论语》及《左传》说陈恒弑其君,孔子告於哀公,请讨之。公曰:“告夫三子。”孔子曰:“以吾从大夫之后,不敢不告。”“公曰:告夫三子”,彼述孔子之意,以为君使之告臣,非礼也。此所以不告其君而告臣者,彼孔子是国内之人,劝君行义,不可则止。哀公不能自专其事,反令孔子告臣,故孔子以为不可。此则郑国之人欲告他国,不敢径告其君,故当告其大臣,使之致达於君,与彼不同。溱、洧大水,未必褰裳可渡,示以告难之疾意耳。○笺“言他”至“荆楚”。○正义曰:言子不我思,乃告他人,是先告近邻,后告远国。齐、晋宋是诸夏大国,与郑境接连,楚则远在荆州,是南夷大国,故笺举以为言,见子与他人之异有。其实大国非独齐、晋,他人非独荆楚也。定本云“先向齐、晋、宋、卫,后之荆楚也”,义亦通。若然,案《春秋》突以桓十五年入于郑之栎邑,其年冬,经书“公会宋公、卫侯、陈侯于袲,伐郑”,十六年四月,公会宋公、卫侯、陈侯、蔡侯伐郑。《左传》称谋纳厉公也,则是其诸侯皆助突矣。而云告齐、晋、宋、卫者,此述郑人告难之意耳,非言诸侯皆助忽,故言“子不我思,岂无他人”。是为诸国不思正己,故有远告他人之志。若当时大国皆不助突,自然征而正之,郑人无所可思。由宋、卫、蔡、鲁助突为篡,故思大国正己耳。○传“狂行童昏所化”。○正义曰:此狂童,斥突也。狂童,谓狂顽之童稚。狂童之狂也,且言其日益为狂,故传解其益狂之意。言突以狂行童昏,其所风化於人,人又从之,徒众渐多,所以益为狂行,作乱不已,故郑人思欲告急也。狂行,谓篡其国,是疏狂之行。童昏,谓年在幼童,昏闇无知。郑突时年实长,以其志似童幼,故以童名之。
子惠思我,褰裳涉洧。洧,水名也。洧,于轨反。子不我思,岂无他士?士,事也。笺云:他士,犹他人也。大国之卿,当天子之上士。
狂童之狂也且!
[疏]笺“他士”至“上士”。○正义曰:传言“士,事也”,以其堪任於事,谓之为士,故笺之云“他士,犹他人”,正谓远国之卿也。所以谓为士者,大国之卿,当天子之上士,故呼卿为士也。《春官·典命》云:“王之三公八命,其卿六命,其大夫四命。”以大夫既四命,则上士当三命也,故注云:“王之上士三命,中士再命,下士一命。”又云:“公之孤四命,其卿三命。侯伯之卿亦如之。”是大国之卿亦三命,当天子之上士也。《曲礼》曰:“列国之大夫入天子之国曰某士。”襄二十六年《左传》曰:“晋韩宣子聘于周,王使请事。对曰:‘晋士起将归时事於宰旅。’”是由命与王之士同,故称士也。
《褰裳》二章,章五句。
卷四 四之四
《毛诗正义》
卷四 四之四
《丰》,刺乱也。婚姻之道缺,阳倡而阴不和,男行而女不随。婚姻之道,谓嫁取之礼。○丰,芳凶反,面貌丰满也,《方言》作“妦”。缺,丘悦反。倡,昌亮反。和,胡卧反。
[疏]“《丰》四章,二章章三句,二章章四句”至“不随”。○正义曰:阳倡阴和,男行女随,一事耳。以夫妇之道,是阴阳之义,故相配言之。经陈女悔之辞。上二章悔已前不送男,下二章欲其更来迎己,皆是男行女不随之事也。○笺“婚姻”至“之礼”。○正义曰:男以昏时迎女,女因男而来。嫁,谓女適夫家。娶,谓男往娶女。论其男女之身,谓之嫁娶;指其好合之际,谓之婚姻。嫁娶婚姻,其事是一,故云“婚姻之道,谓嫁娶之礼”也。若指男女之身,则男以昏时取妇,妇因男而来。婚姻之名,本生於此。若以妇党婿党相对为称,则《释亲》所云“婿之父为姻,妇之父为婚。妇之党为婚兄弟,婿之党为姻兄弟”,是妇党称婚,婿党称姻也。对文则有异,散则可以通。《我行其野》笺云:“新特,谓外婚。”谓妇为婚也。隐元年《左传》说葬之月数云:“士逾月,外姻至。”非独谓婿家也。
子之丰兮,俟我乎巷兮,丰,丰满也。巷,门外也。笺云:子,谓亲迎者。我,我将嫁者。有亲迎我者,面貌丰丰然丰满,善人也,出门而待我於巷中。○迎,鱼敬反,下“亲迎”同。悔予不送兮!时有违而不至者。笺云:悔乎我不送是子而去也。时不送,则为异人之色,后不得耦而思之。○为,于伪反。
[疏]“子之”至“送兮”。○正义曰:郑国衰乱,婚姻礼废。有男亲迎而女不从,后乃追悔。此陈其辞也。言往日有男子之颜色丰然丰满,是善人兮,来迎我出门,而待我於巷中兮。予当时别为他人,不肯共去,今日悔恨,我本不送是子兮。所为留者,亦不得为耦,由此故悔也。○传“丰丰”至“门外”。○正义曰:丰者,面色丰然,故为丰满也。《叔于田》传云:“巷,里涂。”此言门外者,以迎妇自门而出,故系门言之,其实巷是门外之道,与里涂一也。
子之昌兮,俟我乎堂兮,昌,盛壮貌。笺云:“堂”当为“枨”。枨,门梱上本近边者。○堂并如字,门堂也。郑改作“枨”,直庚反。梱本作“阃”,苦本反。近,附如之近。悔予不将兮!将,行也。笺云:将亦送也。
[疏]“子之”至“将兮”。○毛以为,女悔前事,言有男子之容貌昌然盛壮兮,来就迎我,待我於堂上兮,我别为他人,不肯共去,今日悔我本不共是子行去兮?○郑以堂为枨,将为送为异,馀同。○传“昌,盛壮貌”。○正义曰:此传不解堂之义。王肃云:“升于堂以俟。”孙毓云:“礼,门侧之堂谓之塾。谓出俟於塾前。诗人此句故言堂耳。毛无易字之理,必知其不与郑同。”案此篇所陈庶人之事,人君之礼尊,故於门设塾,庶人不必有塾,不得待之於门堂也。《著》云“俟我於堂”,文与《著》“庭”为类,是待之堂室,非门之堂也。《士昏礼》“主人揖宾,入于庙。主人升堂西面,宾升堂北面,奠雁,再拜稽首,降,出。妇从,降自西阶”。是则士礼受女於庙堂。庶人虽无庙,亦当受女於寝堂,故以王为毛说。○笺“堂当”至“边者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《著》篇言“堂”文在《著》“庭”之下,可得为庙之堂。此篇上言於巷,此言於堂,巷之与堂,相去悬远,非为文次,故转堂为枨。枨是门梱上竖木,近门之两边者也。《释宫》云:“柣谓之阈。枨谓之楔。”孙炎曰:“柣,门限也。”李巡曰:“枨,谓梱上两傍木。”上言待於门外,此言待之於门,事之次,故易为枨也。
衣锦褧衣,裳锦褧裳。衣锦、褧裳,嫁者之服。笺云:褧,襌也,盖以襌縠为之中衣。裳用锦,而上加襌縠焉,为其文之大著也。庶人之妻嫁服也。士妻纟才衣纁袡。○衣锦如字,或一音於记反,下章放此。褧衣,苦迥反,下如字。襌音丹。縠,户木反。为其,于伪反。大音泰,旧敕贺反。纟才,侧基反,本或作“纯”,又作“缁”,并同“纁”,许云反。袡,如盐反。叔兮伯兮,驾予与行!叔伯,迎己者。笺云:言此者,以前之悔。今则叔也伯也,来迎己者,从之,志又易也。○易,以豉反。
[疏]“衣锦”至“与行”。○正义曰:此女失其配耦,悔前不行,自说衣服之备,望夫更来迎己。言己衣则用锦为之,其上复有襌衣矣。裳亦用锦为之,其上复有襌裳矣。言己衣裳备足,可以行嫁,乃呼彼迎者之字云:叔兮伯兮,若复驾车而来,我则与之行矣。悔前不送,故来则从之。○传“衣锦”至“之服”。○正义曰:知者,以此诗是妇人追悔,原得从男,陈行嫁之事,云己有此服,故知是嫁者之服也。而人之服不殊裳,而经衣裳异文者,以其衣裳别名,诗须韵句,故别言之耳。其实妇人之服,衣裳连,俱用锦,皆有褧。下章倒其文,故传衣锦褧裳互言之。○笺“褧襌”至“纁袡”。○正义曰:《玉藻》云:“襌为絅。”絅与褧音义同。是褧为襌,衣裳所用,《书传》无文。而妇人之服尚轻细,且欲露锦文,必不用厚缯矣,故云“盖以襌縠为之”。襌衣在外,而锦衣在中,故言“中衣”。裳用锦,而上加襌縠焉。《中庸》引此诗,乃云“为其文之大著也”,故笺依用之。传直言嫁者之服,故又申之云,“庶人之妻嫁服”,若士妻,则“纟才衣纁袡。”《士昏礼》云:“女次纟才衣纁袡,立於房中南面。”注云:“次,首饰也。纟才衣、丝衣。女从者毕袗玄,则此亦玄矣。袡亦缘也。袡之言任也。以纁缘其衣,象阴气上任也。凡妇人之服不常施袡之衣盛,昏礼为此服耳。”是士妻嫁时服纟才衣纁袡也。○传“叔伯,迎己者”。○正义曰:欲其驾车而来,故斥迎己者也。迎己者一人而已,叔伯并言之者,此作者设为女悔之辞,非知此女之夫实字叔伯,讬而言之耳。笺言“志又易”者,以不得配耦,志又变易於前,故叔伯来则从之也。
裳锦褧裳,衣锦褧衣。兮叔伯兮,驾予与归。
《丰》四章,二章章三句,二章章四句。
《东门之墠》,刺乱也。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。○墠音善,依字当作“墠”。此序旧无注,而崔《集注》本有。郑注云:“时乱,故不得待礼而行。”
[疏]“《东门之墠》二章,章四句”至“奔者也”。○正义曰:经二章皆女奔男之事也。上篇以礼亲迎,女尚违而不至,此复得有不待礼而相奔者,私自奸通,则越礼相就;志留他色,则依礼不行,二者俱是淫风,故各自为刺也。
东门之墠,茹藘在阪。东门,城东门也。墠,除地町町者。茹藘,芧蒐也。男女之际,近则如东门之墠,远而难则茹藘在阪。笺云:城东门之外有墠,墠边有阪,芧蒐生焉。茅蒐之为难浅矣,易越而出。此女欲奔男之辞。○茹音如,后篇同。藘,力於反。茹藘,茅蒐,蒨草也。后篇阪音反,反又符板反。町,吐鼎反,又徒冷反。茅,貌交反。其室则迩,其人甚远!迩,近也。得礼则近,不得礼则远。笺云:其室则近,谓所欲奔男之家。望其来迎己而不来,则为远。
[疏]“东门”至“甚远”。○毛以为,东门之坛,除地町町,其践履则易。茹藘在阪,则为碍阻,其登陟则难。言人之行者,践东门之坛则易,登茹藘在阪则难越,以兴为婚姻者,得礼则易,不得礼则难。婚姻之际,非礼不可。若得礼,其室则近,人得相从易,可为婚姻。若不得礼,则室虽相近,其人甚远,不可为婚矣。是男女之交,不可无礼。今郑国之女,有不待礼而奔男者,故举之以剌当时之淫乱也。○郑以为,女欲奔男之辞。东门之外有坛,坛之边有阪,茹藘之草生於阪上。女言东门之外有坛,茹藘在於阪上,其为禁难浅矣,言其易越而出,兴己是未嫁之女,父兄之禁难亦浅矣,言其易可以奔男。止,自男不来迎己耳。又言己所欲奔之男,其室去此则近,为不来迎己,虽近难见,其人甚远,不可得从也。欲使此男迎己,己则从之,是不待礼而相奔,故剌之。○传“东门”至“在阪”。○正义曰:“出其东门,有女如云”,是国门之外见女也。“东门之池,可以沤麻”,是国门之外有池也。则知诸言东门,皆为城门,故云“东门,城东门也”。襄二十八年《左传》云:“子产相郑伯以如楚。舍不为坛。外仆言曰:‘昔先大夫相先君適四国,未尝不为坛。今子草舍,无乃不可乎?’”上言“舍不为坛”,下言“今子草舍”,明知坛者除地去草矣,故云“坛,除地町町者”也。遍检诸本,字皆作“坛”,《左传》亦作“坛”。其《礼记》、《尚书》言坛、墠者,皆封土者谓之坛,除地者谓之墠。坛、墠字异,而作此“坛”字,读音曰墠,盖古字得通用也。今定本作“墠”。“茹藘,茅蒐”,《释草》文。李巡曰:“茅蒐,一名茜,可以染绛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一名地血,齐人谓之茜,徐州人谓之牛蔓。”然则今之蒨草是也。男女之际者,谓婚姻之礼,是男女交际之事。《礼记·大传》云“异姓主名治际会”,亦谓婚礼交际之会也。以坛阪者各自为喻,坛是平地,又除治,阪是高阜,又草生焉,人欲践之,则有难易,以喻婚姻之道,有礼、无礼之难易,故云“男女之际,近而易则如东门之坛,远而难则如茹藘在阪”也。阪云远而难,则坛当云近而易,不言“而易”,可知而省文也,坛阪可以喻难耳。无远近之象而云近远者,以坛系东门言之,则在东门外,阪不言所在,则远於东门矣。且下句言“则迩”、“甚远”,故传顾下经,以远近解之。下传云:“得礼则近,不得礼则远”,还与此传文相成为始终之说。○笺“城东”至“之辞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下章“栗”与“有践家室”连文,以此章“坛”与“茹藘在阪”连文,则是同在一处,不宜分之为二,故易传以为坛边有阪,栗在室内,得作一兴,共为女辞。阪是难登之物,茅蒐延蔓之草,生於阪上,行者之所以小难,但为难浅矣,易越而出,以自喻己家禁难亦浅矣,易以奔男。是女欲奔男,令迎己之辞也。若然,阪有茹藘,可为小难,坛乃除地,非为阻难,而亦言之者,物以高下相形,欲见阪之难登,故先言坛之易践,以形见阪为难耳,不取易为义也。○传“迩近”至“则远”。○正义曰:“迩,近”,《释诂》文。室与人相对,则室谓宅,人居室内,而云室近人远。此剌女不待礼,故知以礼为送近。
东门之栗,有践家室。栗,行上栗也。践,浅也。笺云:栗而在浅家室之内,言易窃取。栗,人所啗食而甘耆,故女以自喻也。○行上并如字。行,道也。《左传》云:“斩行栗。”啗,徒览反,本又作“啖”,亦作“噉”,并同。耆,常志反。岂不尔思?子不我即!即,就也。笺云:我岂不思望女乎,女不就迎我而俱去耳。
[疏]“东门”至“我即”。○毛以为,东门之外,有栗树生於路上,无人守护,其欲取之则为易。有物在浅室家之内,虽在浅室,有主守之,其欲取之则难。以兴为婚者得礼则易,不得礼则难。婚姻之际,不可无礼,故贞女谓男子云:我岂不於汝思为室家乎,但子不以礼就我,我无由从子。贞女之行,非礼不动。今郑国之女,何以不待礼而奔乎?故刺之。○郑以为,女乎男迎己之辞。言东门之外栗树,有浅陋家室之内生之。栗在浅家,易可窃取,喻己在父母之家,亦易窃取,正以栗为兴者。栗有美味,人所啗食而甘之,言己有美色,亦男所亲爱而悦之,故女以自喻。女又谓男曰:我岂可不於汝思望之乎?诚思汝矣。但子不於我来就迎之,故我无由得往耳。女当待礼从男,今欲男就迎即去,故刺之。○传“栗行”至“践浅”。○正义曰:传以栗在东门之外,不处园圃之间,则是表道树也。故云“栗,行上栗”。行谓道也。襄九年《左传》云:“赵武、魏绛斩行栗。”杜预云:“行栗,表道树。”“践,浅”,《释言》文。此经、传无明解,准上章亦宜以难易为喻,故同上为说也。
《东门之墠》二章,章四句。
《风雨》,思君子也。乱世则思君子,不改其度焉。
风雨凄凄,鸡鸣喈喈。兴也。风且雨,凄凄然,鸡犹守时而鸣,喈喈然。笺云:兴者,喻君子虽居乱世,不变改其节度。○凄,七西反。喈音皆。既见君子,云胡不夷?胡,何。夷,说也。笺云:思而见之,云何而心不说?○说音悦,下同。
[疏]“风雨”至“不夷”。○正义曰:言风雨且雨,寒凉凄凄然。鸡以守时而鸣,音声喈喈然。此鸡虽逢风雨,不变其鸣,喻君子虽居乱世,不改其节。今日时世无复有此人。若既得见此不改其度之君子,云何而得不悦?言其必大悦也。○传“风且”至“喈喈然”。○正义曰:《四月》云“秋日凄凄”,寒凉之意,言雨气寒也。二章“潇潇”,谓雨下急疾潇潇然,与凄凄意异,故下传云:“潇潇,暴疾。”喈喈、胶胶则俱是鸣辞,故云“犹喈喈也”。○传“胡,何。夷,说”。○正义曰:胡之为何,《书传》通训。“夷,悦”,《释言》文。定本无“胡何”二字。
风雨潇潇,鸡鸣胶胶。潇潇,暴疾也。胶胶,犹喈喈也。○潇音萧。胶音交。既见君子,云胡不瘳?瘳,愈也。○瘳,敕留反。
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。晦,昏也。笺云:已,止也。鸡不为如晦而止不鸣。○不为,于伪反。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?
《风雨》三章,章四句。
《子矜》,刺学校废也。乱世则学校不脩焉。郑国谓学为校,言可以校正道艺。○衿音金,本亦作“襟”,徐音琴。“世乱”,本或以世字在下者,误。校,力孝反,注及下注同。注传云“郑人游於乡校”是也。公孙弘云:“夏曰校。”沈音教。
[疏]“《子衿》三章,章四句”至“不脩焉”。○正义曰:郑国衰乱,不脩学校,学者分散,或去或留,故陈其留者恨责去者之辞,以刺学校之废也。经三章,皆陈留者责去者之辞也。定本云“刺学废也”,无“校”字。○笺“郑国”至“道艺”。○正义曰:襄三十一年《左传》云:“郑人游於乡校。”然明谓子产毁乡校,是郑国谓学为校,校是学之别名,故序连言之。又称其名校之意,言於其中可以校正道艺,故曰校也。此序非郑人言之,笺见《左传》有郑人称校之言,故引以为证耳,非谓郑国独称校也。《汉书》公孙弘奏云:“三代之道,乡里有教,夏曰校,殷曰庠,周曰序。”是古亦名学为校也。礼:“人君立大学小学。”言学校废者,谓郑国之人废於学问耳,非谓废毁学宫也。
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青衿,青领也,学子之所服。笺云:学子而俱在学校之中,己留彼去,故随而思之耳。礼:“父母在,衣纯以青”。○青如字。学子以青为衣领缘衿也,或作菁,音非纯、章允反,又之闰反。纵我不往,子宁不嗣音?嗣,习也。古者教以诗乐,诵之歌之,弦之舞之。笺云:嗣,续也。女曾不传声问我,以恩责其忘己。○嗣如字,《韩诗》作“诒”。诒,寄也,曾不寄问也。传声,直专反。
[疏]“青青”至“嗣音”。○毛以为,郑国学校不修,学人散去,其留者思之言:青青之色者,是彼学子之衣衿也。此青衿之子,弃学而去,悠悠乎我心思而不见,又从而责之。纵使我不往彼见子,子宁得不来学习音乐乎?责其废业去学也。○郑唯下句为异。言汝何曾不嗣续音声,传问於我。责其遗忘己也。○传“青衿,青领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器》云:“衣皆谓之襟。”李巡曰:“衣皆,衣领之襟。”孙炎曰:“襟,交领也。”衿与襟音义同。衿是领之别名,故云“青衿,青领也”。衿、领一物。色虽一青,而重言青青者,古人之复言也。下言“青青子佩”,正谓青组绶耳。《都人士》“狐裘黄黄”,谓裘色黄耳,非有二事而重文也。笺云“父母在,衣纯以青”,是由所思之人父母在,故言青衿。若无父母,则素衿。《深衣》云:“具父母衣纯以青,孤子衣纯以素。”是无父母者用素。○传“嗣习”至“舞之”。○正义曰:所以责其不习者,古者教学子以诗乐,诵之谓背文闇诵之,歌之谓引声长咏之,弦之谓以琴瑟播之,舞之谓以手足舞之。学乐学诗,皆是音声之事,故责其不来习音。《王制》云:“乐正崇四术,立四教。春秋教以礼乐,冬夏教以诗书。”《文王世子》云:“春诵夏弦,太师诏之。”注云:“诵,谓歌乐也。弦,谓以丝播诗。”是学诗学乐,皆弦诵歌舞之。○笺“嗣续”至“忘己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下章云“子宁不来”,责其不来见己,不言来者有所学。则此云“不嗣音”,不宜为习乐,故易传言留者责去者,子曾不传续音声存问我,以恩责其忘己。言与彼有恩,故责其断绝。
青青子佩,悠悠我思。佩,佩玉也。士佩瓀珉而青组绶。○鶗,本又作“瓀”,如兖反。珉,亡巾反。组音祖。绶音受。纵我不往,子宁不来?不来者,言不一来也。
[疏]传“佩,佩玉”至“组绶”。○正义曰:《玉藻》云:“古之君子必佩玉,君子於玉比德焉。”故知子佩为佩玉也。礼不佩青玉,而云“青青子佩”者,佩玉以组绶带之。士佩瓀珉而青组绶,故云青青谓组绶也。案《玉藻》“士佩瓀玟而缊组绶”,此云青组绶者,盖毛读《礼记》作青字,其本与郑异也。学子非士,而传以士言之,以学子得依士礼故也。○传“不来者,言不一来”。○正义曰:准上传,则毛意以为责其不一来习业。郑虽无笺,当谓不来见己耳。
挑兮达兮,在城阙兮。挑达,往来相见貌。乘城而见阙。笺云:国乱,人废学业,但好登高见於城阙,以候望为乐。○挑,他羔反,又敕彫反,《说文》作“叟”。达,他末反,《说文》云:“达,不相遇也。”好,呼报反。乐音洛。一日不见,如三月兮!言礼乐不可一日而废。笺云:君子之学,以文会友,以友辅仁。独学而无友,则孤陋而寡闻,故思之甚。
[疏]“挑兮”至“月兮”。○毛以为,学人废业,候望为乐,故留者责之云:汝何故弃学而去?挑兮达兮,乍往乍来,在於城之阙兮。礼乐之道,不学则废。一日不见此礼乐,则如三月不见兮,何为废学而游观?○郑以下二句为异。言一日不与汝相见,如三月不见兮。言己思之甚也。○传“挑达”至“见阙”。○正义曰:城阙虽非居止之处,明其乍往乍来,故知挑达为往来貌。《释宫》云:“观谓之阙。”孙炎曰:宫门双阙,旧章悬焉,使民观之,因谓之观。如《尔雅》之文,则阙是人君宫门,非城之所有,且宫门观阙不宜乘之候望。此言在城阙兮,谓城之上别有高阙,非宫阙也。乘城见於阙者,乘犹登也,故笺申之,登高见於城阙,以候望为乐。○笺“君子”至“之甚”。○正义曰:“君子以文会友,以友辅仁”,《论语》文。“独学而无友,则孤陋而寡闻”,《学记》文。由其须友以如此,故思之甚。
《子衿》三章,章四句。
《扬之水》,闵无臣也。君子闵忽之无忠臣良士,终以死亡,而作是诗也。
[疏]“《扬之水》二章,章六句”至“是诗”。○正义曰:经二章,皆闵忽无臣之辞。忠臣、良士,一也。言其事君则为忠臣,指其德行则为良士,所从言之异耳。“终以死亡”,谓忽为其臣高渠弥所弑也。作诗之时,忽实未死,序以由无忠臣,意以此死,故闵之。《有女同车》序云:“卒以无大国之助,至於见逐。”意亦与此同。
扬之水,不流束楚。扬,激扬也。激扬之水,可谓不能流漂束楚乎?笺云:激扬之水,喻忽政教乱促。不流朿楚,言其政不行於臣下。○漂,匹妙反。终鲜兄弟,维予与女。笺云:鲜,寡也。忽兄弟争国,亲戚相疑,后竟寡於兄弟之恩,独我与女有耳。作此诗者,同姓臣也。○鲜,息浅反,注下同。无信人之言,人实迋女。迋,诳也。○迋,求往反,徐又居望反。诳,九况反。
[疏]“扬之水”至“迋女”。○毛以为,激扬之水,可谓不能流漂一束之楚乎?言能流漂之,以兴忠臣良士,岂不能诛除逆乱之臣乎?言能诛除之。今忽既不能诛除逆乱,又复兄弟争国,亲戚相疑,终竟寡於兄弟之恩,唯我与汝二人而已。忽既无贤臣,多被欺诳,故又诫之,汝无信他人之言。被他人之言,实欺诳於汝。臣皆诳之,将至亡灭,故闵之。郑唯上二句别,义具笺。○笺“激扬”至“臣下”。○正义曰:笺言激扬之水,是水之迅;疾言不流束楚,实不能流,故以喻忽政教乱促,不行臣下。由政令不行於臣下,故无忠臣良士与之同心,与下势相连接,同为闵无臣之事。毛兴虽不明,以《王》及《唐·扬之水》皆兴,故为此解。
扬之水,不流束薪。终鲜兄弟,维予二人。二人同心也。笺云:二人者,我身与女忽。无信人之言,人实不信。
《扬之水》二章,章六句。
《出其东门》,闵乱也。公子五争,兵革不息,男女相弃,民人思保其室家焉。“公子五争”者,谓突再也,忽子、亹子、仪各一也。○争,争斗之争,注同。亹,亡匪反,又音尾,庄公子。
[疏]“《出其东门》二章,章六句”至“室家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出其东门》诗者,闵乱也。以忽立之后,公子五度争国,兵革不得休息,下民穷困,男女相弃,民人迫於兵革,室家相离,思得保其室家也。兵谓弓矢干戈之属。革谓甲胃之属,以皮革为之。保者,安守之义。男以女为室,女以男为家,若散则通。民人分散乖离,故思得保有室家,正谓保有其妻,以妻为室家。经二章皆陈男思保妻之辞,是思保室家也。其公子五争,兵革不息,叙其相弃之由,於经无所当也。俗本云“五公子争”,误也。○笺“公子”至“各一”。○正义曰:桓十一年《左传》云:“祭仲为公娶邓曼,生昭公,故祭仲立之。宋雍氏女於郑庄公,生厉公。故宋人诱祭仲而执之,曰:‘不立突,将死。’祭仲与宋人盟,以厉公归而立之。秋,九月,昭公奔卫。己亥,厉公立。”是一争也。十五年传曰:“祭仲专,郑伯患之,使其婿雍纠杀之。雍姬知之,以告祭仲。祭仲杀雍纠。厉公出奔蔡。六月,乙亥,郑世子忽复归于郑。”是二争也。十七年传曰:“初,郑伯将以高渠弥为卿,昭公恶之,固谏,不听。昭公立,惧其杀己也,弑昭公而立公子亹。”是三争也。十八年传曰:“齐侯师于首止,子亹会之,高渠弥相。七月,齐人杀子亹,而轘高渠弥。祭仲逆郑子于陈而立之。”服虔云:“郑子,昭公弟子仪也。”是四争也。庄十四年传曰:“郑厉公自栎侵郑,及大陵,获傅瑕。傅瑕曰:‘苟舍我,吾请纳君。’与之盟而舍之。六月,傅瑕杀郑子而纳厉公。”是五争也。忽亦再为郑君,前以太子嗣立,不为争篡,故唯数后为五争也。
出其东门,有女如云。如云,众多也。笺云:有女,谓诸见弃者也。如云者,如云从风东西南北,心无有定。虽则如云,匪我思存。思不存乎相救急。笺云:匪,非也。此如云者,皆非我思所存也。○思如字,注及下皆同;沈息嗣反,毛音如字,郑息嗣反。缟衣綦巾,聊乐我员。缟衣,白色,男服也。綦巾,苍艾色,女服也。原室家得相乐也。笺云:缟衣綦巾,己所为作者之妻服也,时亦弃之,兵革之难,不能相畜。心不忍绝,故言且留乐我员。此思保其室家。穷困不得有其妻,而以衣巾言之,恩不忍斥之。綦,綦文也。○缟,古老反,又古报反。綦,巨基反。乐音洛,注并同,一音岳。或云:“笺留乐,又音岳。”员音云,本亦作云,《韩诗》作“魂”。魂,神也。为,干伪反。难,乃旦反。
[疏]“出其”至“我员”。○毛以为,郑国民人不能保其室家,男女相弃,故诗人闵之。言我出其郑城东门之外,有女被弃者众多如云。然女既被弃,莫不困苦。诗人闵之,无可奈何,言虽则众多如云,非我思虑所能存救。以其众多,不可救拯,唯原使昔日夫妻更自相得,故言彼服缟衣之男子,服綦巾之女人,是旧时夫妻,原其还自配合,则可以乐我心云耳。诗人闵其相弃,故原其相得则乐。云、员古今字,助句辞也。○郑以为,国人於兵革,男女相弃,心不忍绝,眷恋不已。诗人述其意而陈其辞也。言郑国之人,有弃其妻者,自言出其东门之外,见有女被弃者,如云之从风,东西无定。此女被弃,心亦无定如云。然此女虽则如云,非我思虑之所存在,以其非己之妻,故心不存焉。彼被弃众女之中,有着缟素之衣、綦色之巾者,是我之妻,今亦绝去,且得少时留住,则以喜乐我云。民人思保室家,情又若此。迫於兵革,不能相畜,故所以闵之。○传“思不存乎相救急”。○正义曰:言其见弃既多,困急者众,非己一人所以救恤,故其思不得存乎相救急。○传“缟衣”至“相乐”。○正义曰:《广雅》云:“缟,细绘也。”《战国策》云:“强弩之馀,不能穿鲁缟。”然则缟是薄绘,不染,故色白也。《顾命》云:“四人綦弁。”注云:“青黑曰綦。”《说文》云:“綦,苍艾色也。”然则綦者,青色之小别。《顾命》为弁,色故以为青黑。此为衣巾,故为苍艾色。苍即青也。艾谓青而微白,为艾草之色也。知缟衣男服、綦巾女服者,以作者既言非我思存,故原其自相配合,故知一衣一巾,有男有女,先男后女,文之次也。传以“聊”为“愿”,故云“愿室家得相乐”。室家即缟衣綦巾之男女也。○笺“缟衣”至“綦文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序称民人思保其室家,言夫思保妻也。经称“有女如云”,是男言有女也。经、序皆据男为文,则缟衣綦巾是男之所言,不得分为男女二服。衣巾既共为女服,则此章所言,皆是夫自言妻,非他人言之,故首尾皆易传。则诗人为诗,虽举一国之事,但其辞有为而发,故言缟衣綦巾所为作者之妻服也。己谓诗人自己,既相弃,又原且留,是心不忍绝也。训“聊”为“且”,故言且留可以乐我云也。笺亦以綦为青色,但綦是文章之色,非染缯之色,故云“綦,綦文”,谓巾上为此苍文,非全用苍色为巾也。
出其闉瘏,有女如荼。闉,曲城也。瘏,城台也。荼,英荼也。言皆丧服也。笺云:瘏读当如“彼都人士”之“都”,谓国外曲城之中市里也。荼,茅秀,物之轻者,飞行无常。○闉音因。瘏,郑、郭音都。孙炎云:“积土如水渚,所以望气祥也。”徐止奢反,又音蛇。荼音徒。秀,本或作“莠”,音同。刘昌宗《周礼音》莠音酉。虽则如荼,匪我思且。笺云:“匪我思且”,犹“非我思存”也。○且音徂,《尔雅》云:“存也。”旧子徐反。缟衣茹藘,聊可与娱。茹藘,茅蒐之染女服也。娱,乐也。笺云:茅蒐,染巾也。“聊可与娱”,且可留与我为乐。心欲留之言也。○娱,本亦作“虞”。
[疏]“出其”至“与娱”。○毛以为,诗人言我出其郑国曲城门台之外,见有女被弃者众多,皆着丧服,色白如荼。然虽则众多如荼,非我思所存救,以其众多,不可救恤,惟原昔日夫妻更自相得。彼服缟衣之男子,服茹藘之女人,是其旧夫妻也,愿其还得配合,可令相与娱乐。闵其相弃,故愿其相乐。○郑以为,国人有弃其妻者,自言出其曲城都邑市里之外,见有女被弃者如荼,飞扬无所常定。此女被弃,心亦无定如荼。然此女虽则如荼,非是我之所思。以非己妻,故不思之。其中有著缟素之衣、茹藘染巾者,是我之妻,今亦绝去,且得少时留住,可与之娱乐也。情深如此,而不能相畜,故闵之。○传“闉曲”至“丧服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“出其东门”,此文亦言“出其闉阇”,字皆从门,则知亦是人所从出之处。《释宫》云:“阇谓之台。”是阇为台也。出谓出城,则阇是城上之台,谓当门台也。阇既是城之门台,则知闉是门外之城,即今之门外曲城是也,故云“闉,曲城”,“阇,城台”。《说文》云:闉阇,城曲重门。谓闉为曲城。《释草》有“荼,苦菜”,又有“荼,委叶”。《邶风》“谁谓荼苦”,即苦菜也。《周颂》“以薅荼蓼”,即委菜也。郑於《地官·掌荼》注及《既夕》注与此笺皆云“荼,茅秀”,然则此言“如荼”,乃是茅草秀出之穗,非彼二种荼草也。言“荼,英荼”者,《六月》云:“白旆英英”,是白貌。茅之秀者,其穗色白,言女皆丧服,色如荼然。《吴语》说“吴王夫差於黄池之会,陈兵以胁晋,万人为方陈,皆白常、白旗、素甲、白羽之矰,望之如荼”。韦昭云:“荼,茅秀。”亦以白色为如荼,与此传意同。女见弃,所以丧服者,王肃云:“见弃,又遭兵革之祸,故皆丧服也。”○笺“阇读”至“无常”。○正义曰:以《尔雅》谓台为瘏,不在城门之上。此言“出其”,不得为出台之中,故转为“彼都人士”之“都”。都者,人所聚会之处,故知谓国外曲城中之市里也。以诗说女服,言綦巾茹藘,则非尽丧服,不得为“其色如荼”,故易传以荼飞行无常,与上章相类为义也。
《出其东门》二章,章六句。
《野有蔓草》,思遇时也。君之泽不下流,民穷於兵革,男女失时,思不期而会焉。“不期而会”,谓不相与期而自俱会。○蔓音万。
[疏]“《野有蔓草》二章,章六句”至“会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野有蔓草》诗者,言思得逢遇男女合会之时,由君之恩德润泽不流及於下,又征伐不休,国内之民皆穷困於兵革之事,男女失其时节,不得早相配耦,思得不与期约而相会遇焉。是下民穷困之至,故述其事以刺时也。“男女失时”,谓失年盛之时,非谓婚之时月也。毛以为,君之润泽不下流,二章首二句是也。“思不期而会”,下四句是也。郑以经皆是思不期而会之辞,言君之润泽不流下,叙男女失时之意,於经无所当也。
野有蔓草,零露漙兮。兴也。野,四中之外。蔓,延也。漙,漙然盛多也。笺云:零,落也。蔓草而有露,谓仲春之时,草始生,霜为露也。《周礼》“仲春之月,令会男女之无夫家者”。○漙,本亦作“团”,徒端反。有美一人,清扬婉兮。邂逅相遇,適我原兮。清扬,眉目之间婉然美也。邂逅,不期而会,適其时原。○婉,於阮反。邂,户懈反。遘,本亦作“逅”,胡豆反。
[疏]“野有”至“原兮”。○毛以为,郊外野中有蔓延之草,草之所以能延蔓者,由天有陨落之露,漙漙然露润之兮,以兴民所以得蕃息者,由君有恩泽之化养育之兮。今君之恩泽不流於下,男女失时,不得婚娶,故於时之民,乃思得有美好之一人,其清扬眉目之间婉然而美兮,不设期约,邂逅得与相遇,適我心之所愿兮。由不得早婚,故思相逢遇。是君政使然,故陈以刺君。○郑以蔓草零露记时为异,馀同。○传“野四”至“盛多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地》云:“郊外谓之牧,牧外谓之野。”是野在四郊之外。此唯解文,不言兴意。王肃云:“草之所以能延蔓,被盛露也。民之所以能蕃息,蒙君泽也。”○笺“零落”至“夫家”。○正义曰:灵作零字,故为落也。仲春、仲秋俱是昼夜等温凉中。九月霜始降,仲秋仍有露,则知正月犹有霜,二月始有露,故云蔓草生而有露,谓仲春时也。所引《周礼·地官·媒氏》有其事,取其意,不全取文,与彼小异。郑以仲春为媒月,故引以证此为记时。言民思此时而会者,为此时是婚月故也。
野有蔓草,零露瀼瀼。瀼瀼,盛貌。○瀼,如羊反,徐又乃刚反。有美一人,婉如清扬。邂逅相遇,与子皆臧。臧,善也。
《野有蔓草》二章,章六句。
《溱洧》,刺乱也。兵革不息,男女相弃,淫风大行,莫之能救焉。救,犹止也。乱者,士与女合会溱、洧之上。○溱洧,侧巾反,下于轨反。《说文》“溱”作“潧”,云:“潧水出郑,溱水出桂阳也。”
溱与洧,方涣涣兮。溱、洧,郑两水名。涣涣,春水盛也。笺云:仲春之时,冰以释,水则涣涣然。○涣,呼乱反,《韩诗》作“洹”。洹音丸,《说文》作“汎”。汎音父弓反。士与女,方秉蕳兮。蕳,兰也。笺云:男女相弃,各无匹偶,感春气并出,讬采芬香之草,而为淫泆之行。○蕳,古颜反,字从草,《韩诗》云:“莲也。”若作竹下是简策之字耳。泆音逸。行,下孟反。女曰:“观乎?”士曰:“既且。”笺云:“女曰观乎”,欲与士观於宽閒之处,既,已也。士曰已观矣,未从之也。○且音徂,往也,徐子胥反,下章放此。閒音闲。处,昌虑反。“且往观乎!洧之外,洵訏且乐。”訏,大也。笺云:洵,信也。女情急,故劝男使往观於洧之外,言其土地信宽大又乐也。於是男则往也。○洵,息旬反,《韩诗》作“恂”。訏,况于反,《韩诗》作“盱”,云:“恂盱,乐貌也。”乐音洛,注下同。维士与女,伊其相谑,赠之以勺药。勺药,香草。笺云:伊,因也。士与女往观,因相与戏谑,行夫妇之事。其别,则送女以勺药,结恩情也。
[疏]“溱与洧”至“勺药”。○正义曰:郑国淫风大行,述其为淫之事。言溱水与洧水,春冰既泮,方欲涣涣然流盛兮。於此之时,有士与女方適野田,执芳香之兰草兮。既感春气,讬采香草,期於田野,共为淫泆。士既与女相见,女谓士曰:“观於宽閒之处乎?”意原与男俱行。士曰:“已观矣。”止其欲观之事,未从女言。女情急,又劝男云:“且复更往观乎?我闻洧水之外,信宽大而且乐,可相与观之。”士於是从之。维士与女,因即其相与戏谑,行夫妇之事。及其别也,士爱此女,赠送之以勺药之草,结其恩情,以为信约。男女当以礼相配,今淫泆如是,故陈之以刺乱。○传“蕳,兰”。○正义曰:陆机《疏》云:“蕳即兰,香草也。《春秋》传曰‘刈兰而卒’,《楚辞》云‘纫秋兰’,孔子曰‘兰当为王者香草’,皆是也。其茎叶似药草泽兰,广而长节,节中赤,高四五尺。汉诸池苑及许昌宫中皆种之。可著粉中,藏衣著书中,辟白鱼。”○传“訏,大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洵信”至“则往”。○正义曰:“洵,信”,《释诂》文。以“士曰既且”,是男答女也。“且往观乎”,与上“女曰观乎”文势相副,故以女劝男辞。言其宽且乐,於是男则往也。下句是男往之事。○传“勺药,香草”。○正义曰:陆机《疏》云:“今药草勺药无香气,非是也。未审今何草。”○笺“伊,因”。○正义曰:因观宽閒,遂为戏谑,故以伊为因也。
溱与洧,浏其清矣。浏,深貌。○浏音留,《说文》“流清也”,力尤反。士与女,殷其盈矣。殷,众也。女曰:“观乎?”士曰:“既且。”“且往观乎!洧之外,洵訏且乐。”维士与女,伊其将谑,赠之以勺药。笺云:将,大也。
《溱洧》二章,章十二句。
郑国二十一篇,五十三章,二百八十三句。